《海南师范大学报》
出版时间:2016-12-3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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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生,也只是活了一刹那


作者:■赵奕尘/文

  刹那,源自梵语,也叫念顷,是一个念头启动的时间长度。念的产生如此之短,可念的消逝却又此长。
  王家卫的电影总是让着看着很累,因为这些电影需要静下心慢慢去品,越品越透不过气。不过就就像古龙所说:“人生很多道理,就是要等你透不过气来时才懂得。”
  重温《东邪西毒》,有着比少年时更深沉的窒息感。以前只觉得画面美轮美奂,人物意味深长,并不很懂那些故事,只觉浮光掠影,南柯一梦罢了。
  《东邪西毒》刻画的武侠世界,并不是古道热肠、血雨腥风、潇洒快意的传统江湖。而是带有都市色彩的风尘之地。大侠们也要吃饭睡觉为生计奔波,也会为情而痴为情而癫不得解脱,甚至有着比平凡人更偏执的内心和更脆弱的情感。大量的人物独白和横摇镜头是电影更加内化,虽是武侠电影,但打斗场面却不多。与其说是武戏,还不如说是“文戏武唱”,影片的武打动作震撼性观赏性并不强,但人物的心境却显现的淋漓精致。决战马贼的那场戏,盲武士越打眼神越疲惫,动作越沉重,因为他越来越迷失,也越来越放不下。洪七却越打越快,因为他越来越找回了自己。
  在2009年上映的终极版中,与原片相比加入了五个节气将影片分为五个章节:惊蛰、立春、夏至、白露,而后又是惊蛰。轮回中,很多世事都变了模样。
  《东邪西毒》的英文名是AshesofTimes,意为时间的灰烬。没有清晰的时间,没有确切的地点,人物的服饰也看不出朝代,好像是一场只存在于心念的镜花水月,一把灰而已。可也只有当时间焚烧一切只剩灰烬时,我们才会明白拥有过什么,失去过什么,留下了什么……王家卫的电影很难用一个词或者一句话来概括,看似讲的是世间爱恨情仇,可似乎又不爱恨情仇。而我,这一次看见的是:决绝,嫉妒,回头。
  每个人都有决绝的一面,欧阳峰与大嫂各自负气,一个嫁给最爱的人的哥哥,一个远赴天涯;黄药师因为一个得不到的人而地伤害了无数人,无法成全的痴情造就了他的决绝无情;洪七不想成为欧阳锋那样的人,决意要做自己,要看看山后面的世界;慕容嫣一遇黄药师便终不改心;盲武士或许是最不决绝的吧,妻子的背叛让他孤身远走,发誓要杀黄药师,可当看见失忆的黄药师时却没有杀,最后一眼想看的也是妻子桃花。
  欧阳峰一开始就不喜欢洪七,因为他命书说:“尤忌七数,是以命终。”但他却嫉妒他,嫉妒他简单直接,可以带着老婆闯荡江湖,而欧阳峰以前也是有这样的机会的。黄药师嫉妒欧阳峰,因为欧阳峰一直有一个黄药师得不到的人在等他。盲武士或许也是嫉妒黄药师的,因为自己的妻子喜欢着黄药师。
  “我有个绰号叫做西毒,任何人都可以变得狠毒,只要你尝试过什么叫嫉妒。”
  欧阳峰说:“每个人都会经历这个阶段,看见一座山,就像知道山后面是什么。我很想告诉他,可能过去了你会发觉没什么特别,回头看会发觉这边更好。”欧阳锋一声没有说过他最喜欢的女人是谁,大嫂以为是他太骄傲,其实是他太自卑。欧阳锋孤星入命,他很懂得该怎么保护自己———如果你不想被人拒绝,那你就要学会先拒绝别人。他在得知大嫂死讯后,喝下了半坛“醉生梦死”,却发现那只是一个玩笑罢了。而大嫂一直以为在感情这场胜负里是自己赢了,然而到最后却认了输,因为在她最好的年华里,最喜欢的人却不在身边。慕容嫣不再想知道黄药师最爱的女人是不是自己。洪七找回了简单直接,只问对错不问代价的自己带着妻子闯荡江湖。而盲武士,影片中最温柔也最懦弱的人,在最后赴战时回头强吻了孤女,或许是他有自信能帮孤女报仇,或许将之当作妻子想在最后疯狂勇敢一次,或许……他只是想知道自己死了会不会有人为他流泪。我们常说希望温柔的人被世界温柔相待,我们之所以希望,是因为世界很难对人们温柔相待。只有温柔的人才会对人温柔,可现实是,我们大都懦弱却不温柔。
  最后,每个人都回了头。
  欧阳峰回到白驼山成了一方霸主,为祸江湖,绰号西毒。多年后与洪七决战,双双相拥而死。洪七北上加入丐帮,成为帮主,绰号北丐。黄药师失忆后自己的自己喜欢桃花,隐居桃花岛,绰号东邪。慕容嫣成了喜欢对着自己的倒影练剑的奇怪剑客,人称独孤求败。
  这才是书上的故事,这才是世人熟知的人物。至于前尘种种又有谁记得呢?
  然而,无论哪种人物才是真正的他们,都不过是一个人的两种身份罢了。他们一辈子,其实也只是活了一刹那。为了这一刹那,欧阳峰用尽余生铭记,黄药师用尽余生遗忘,慕容嫣用尽余生逃避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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