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海南师范大学报》
出版时间:2018-03-3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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花无十日红


作者:■文/王均


  "我以为花谢了就结束了,但是那个花谢了还会结果,我忘了这个。
--《请回答1988》"我不懂为什么,电影里要死的人躺在活着的人怀里笑着,活着的人却抱着要死的人哭得死去活来,"红豆姑娘左手中指和食指转着吊着银制钥匙串儿的手机,细长的手指不单单生得格外好看,倒是也格外灵活,右手压了压深棕色的帽檐,说道:"特傻叉。"
  红豆在1997年来到了这个位于撒哈拉的小镇--艾因塞弗拉。她的红色长裙已经褪去了鲜艳,像是粘上了撒哈拉黄沙的颜色,神秘又随意。她的皮肤也已经变得暗沉,眉眼之间的凌厉不似往日强烈,而比往日更甚的,是眼睛里的深邃执着。她在岁月的长河里和这里的黄土厚墙融在了一起,和这里的风沙小虫融在了一起,亦和这里的黑人兄弟姐妹们融在了一起……在这个有一团篝火就能起舞的村落,没有人问红豆为什么来到这里生活,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地穿梭在大沙漠里,为什么那么喜欢自己的长头发,始终不曾剪过一刀……今年是2016年,是红豆到艾因塞弗拉的第19年,她当时来时一头齐耳短发如今已经长到了脚踝,披在身后那是大沙漠里的一道风景,她爱梳头发,更喜欢披着头发开车闯沙漠,她戴着墨镜一手撑着脸支着车门,另一只手打着方向盘的样子,好看。黑色的长发和褪色的红裙翩翩起舞,像一幅古老水墨画,真是好看。
  记得红豆第一次进撒哈拉,是被抬出来的,也有可能是被背出来的,当然也有可能是被抱出来的,总之,就是竖着进去横着出来了。而与她一起进去没有一起出来的,是她那位在一起了两年的男朋友。说白了就是红豆跟男朋友出门儿旅游,两人遇险,一人生还,一人下落不明,于是红豆找了他近20年。
  在这近20年的时间里,红豆在大沙漠里捡着了很多东西,也捡着了很多人,东西都捎回了自己家,人都捎出了大沙漠。有个被稍出来的黑哥们儿盯着红豆用蹩脚的英文对红豆说:"打摁补烟鞋!亦沈翔许!"红豆说:"啥玩意儿?????"顿了好久好久,说:"嘿!what"do"you"mean?"黑人哥们儿看她会英文,直接地说:"merry"me."红豆才反应过来,他刚刚说的是:大恩不言谢,以身相许。红豆说:"别吧,你不是我想捎回家的那人。"然后,她就开车走了。
  2016年是特别的一年,艾因塞弗拉下雪了,"沙漠之门"下雪了。
  2016年是特别的一年,红豆的男朋友,不对他现在已经成了别人的老公,他带着他的妻儿来艾因塞弗拉看雪了。
  将近20年不见,红豆不敢相信似的看着他,他冲过来看着红豆,又回头看着朝他笑着的黑皮肤老婆,手足无措。红豆什么也不问,拍了拍他的肩膀:"好巧,你也来旅游,我也跟我老公来旅游呢。"他一副如负释重的样子。红豆心想:我有病啊我穿着20年前的衣服来旅游。
  没有太多寒暄,毕竟他也是有家室的人了。
  红豆姑娘收拾好大包小包坐在车里,抬头能看到满天的星星,她回想起他们俩当年要横跨撒哈拉的第一个夜晚,也是这样满天的星星。"两年换20年,"红豆一边想一边吸了一口烟"到底值不值?可能当年他笑着死在我怀里会比较好?起码不用在这鸟不拉粑粑的地方找他20年……"想着想着太阳从东边升了起来,那场景,好看。红豆姑娘看得入了迷,晃了晃神才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来发动了车,谁知这车还没动,那曾经"强行卖身"的黑哥们儿就蹦哒到了车前头:"merry"me!merry"me!"接着又怕红豆姑娘听不懂似的一脸认真地说:"嫁给我。"
  红豆姑娘也没有答应他,只是"啪"地一声打开了车门锁,他便自己蹦哒上车了,之后的20年,他们俩开着一辆小破车在世界各地玩得倒是格外欢脱。由于黑哥们儿一直对自己没名没分的事儿耿耿于怀,红豆姑娘终于同意了和他回国"扯证"。
  别因为花谢了就伤心委屈。
  谢幕是一个仪式,我们需要仪式。
  像《小王子》里说的那样:你定在下午四点钟来,那么到了三点钟,我就开始很高兴。时间越临近,我就越高兴。等到了四点,我就很焦躁,会坐立不安;我就会发现幸福的代价。但是,如果你随便什么时候来,我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该期待你的到来,我们需要仪式。
  红豆姑娘用20年来圆满谢幕,红豆生南国,春来发几枝;愿君多采撷,此物最相思。
  黑人哥们儿用20年换了红豆姑娘一个圆满结果,谁又敢说这不是他踽踽独行的漫长人生里一个完美的谢幕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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